肖石平静地坐在被告席的位置上,身边是辩护律师方雨若。与之相对的,是肖海平母子和律政佳人周海敏。尽管不是作为职业辩护人,但肖石一生中的第一案终于要开始了。
这一次,他要为自己辩护,也为自己的未来辩护,他要告诉自己,我能行。
出乎肖石的意料,这场小小的民事官司,旁听席几乎坐满了人,肖凌、常妹、杨洛也在其中,常妹居中,肖凌和杨洛分在左右。三个女人,三双目光,都齐齐地望着他,很热切。
肖石很诧异,他本以为肖凌会居中把常妹和杨洛分开。
肖石四处看了一圈,最后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卑鄙女人,不想周海敏也正望向他。二人目光一触,周大律师立时把目光一转,不屑地投向窗外,从鼻子中冷哼一声。
这女人,什么毛病,该不会是内分泌失调吧!肖石心中暗骂。
“小若,怎么这么多人旁听?”肖石小声问。方雨若向对面扫了一眼,道:“都是法律系大学生和各事务所的实习生,专门冲周海敏来的,她每次出庭都这样。”
“哦。”肖石没再说话,再度把眼光投向对面。的确够牛B,这小子有些嫉妒了。
时间不长,审判人员鱼贯而入。审判长钟伟祥仍是那付懒洋洋的样子,刚进来的一刻,甚至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。肖石向这位老熟人点头微笑,他仿佛没看见,但入坐的一瞬间,还是向肖石眨了下右眼。
作为民二庭的庭长,钟伟祥亲自主审这样一个小案子,完全是因为肖石。他和肖石相交多年,虽非至深,但很真诚,他也很喜欢这个能干的小伙子。对肖凌的事情,他也知道一些,再加上周海敏来势汹汹。他想在法律允许范围内,尽量地帮一帮这个小老弟。
审判开始了,钟伟祥审判长以他特有的公鸭嗓慢吞吞地宣布了案由、法庭纪律、审判人员、书记人员名单等等。肖石心中暗笑不止,他觉得这身庄严的法官制服穿在钟大法官身上有点儿白瞎了。
“咳!”钟伟祥用力地咳嗽一声,向原告席一瞥,舔了舔嘴唇道:“原告方陈述。”
象每次出庭一样,周海敏昂然而稳重地站起身,迅速环视了一下法庭。冷静地道:“审判长,八年前,被告以职务之便,非法收养了我当事人的孙女肖凌。鉴于被告现处于失业状态,无固定经济来源,且男女关系极度混乱,人品值得怀疑,已不适合继续监护。我当事人提请收回孙女的监护权。请法庭尊重法律,维护亲情,做出公正、公平、合理的裁定。”
周海敏的陈述言简意骇,把肖海平当年放弃收养的责任原因完全回避了。
法庭内传来一片低低的讨论声,眼光齐刷刷地都投向了肖石。在中国人眼中,男女关系混乱,实在是个敏感的话题。肖老太太则远远地盯着自己的孙女。
肖石回了一下头,妹妹正微笑地望着自己。显然,周海敏的陈述她没有入耳,也没在意肖老太太的目光。
“肃静!被告方陈述。”钟伟祥眼珠动都没动。
方雨若站起身,将身后的长发一甩,鞠了一躬,微笑道:“首先介绍一下,我叫方雨若,我和我的当事人将在不久后成立一家玉麟律师事务所,我的当事人肖石将出任事务所主任,请法律界的同仁们记住这个名字。多多支持,也欢迎法律系的高材生们前去实习。谢谢!”
话音刚落,法庭内一片哗然,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肖石,肖凌、杨洛、常妹三女又惊又喜,均露出兴奋的神色;旁听席诸人则是惊讶,谁也没想到一个“男女关系极为混乱”的被告是即将成立的律师事务所主任。大家都对肖石在本次法庭中的表现寄与了极大的好奇和希望。周海敏更是意外,这个流氓想当律师?!真是律师的耻辱!她莫名其妙地气愤起来。
肖石目瞪口呆,他哪想到自小对他惟命是从的小妹妹,在法庭上突然演了这么一出!
他深吸一口气,面含笑意,深深地望着小若妹妹,严重充满了感激和二十多年的兄妹情义。他很清楚,方雨若短短的几句话,已经包含对他毫无保留的新人。肖石抓住她的小手,紧紧一握,千言万语,都在这牵手的一握之间。这一刻,他们已经注定成为一生的伙伴。
方雨若轻咬着嘴唇,微笑望着石头哥。这么多年了,她觉得自己第一次为石头哥真正做了一件事情。她愿意陪着他,让他绽放,一直到永远。
整个法庭唯一保持清醒的人是钟伟祥大法官,他恰当的任众人抒发了对小兄弟的注视,才不紧不慢地咳嗽了一声:“方律师,这里是法庭,不是广告公司和人才市场,请不要陈述与本案无关的内容。”
方雨若与肖石微笑对视,缓缓收回目光,平静地道:“对不起,审判长,下面开始正式陈述。首先,我对我当事人当年的收养做简要说明。没错,我们不否认非法收养,但请各位注意,他当时只有十八岁,他是怎样收养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,又是怎样手把手地把她拉扯成人。八年过去了,这对兄妹的深深感情难道是一句非法收养所能一语概之的吗?
法律是什么,法律是为了维护人情,而不是漠视人类的感情。
八年前,我的当事人是一名刚刚走入工作岗位的人民警察,在他负责的第一桩人命案中,他遇到了一个父母双亡的私生女,请注意,是私生女,因为她父母都拥有自己体面的家庭,体面的孩子。这个私生女孩儿亲眼目睹了自己亲爱的父母、这世上唯有的两个亲人被谋杀,她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。她的眼睛失去了光芒,她的心灵失去了神志,她甚至丧失了说话的能力。是我的当事人,为这个孩子报了仇,扞卫了法律,又亲手把这个孩子从黑暗中解救出来,让她说出甜美的声音,重新拥有了光明和希望!现在,请大家睁开自己良知的双眼,回头看看这个被我的当事人抚养了八年,已经十七岁的女孩儿吧!”
众人都被方雨若感人至深的陈述所感染、动容,闻言齐齐回头。
肖凌早已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。她抹了一把泪,昂身而起,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哥哥,向法庭上的观众深深一躬。
人们的心灵被震撼了,他们无声地望着这个流着眼泪的女孩儿,久久……
肖石没有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,甚至没有回头。他闭着眼,仿佛在回味着兄妹两人八年来一起走过的幸福和辛酸。
另一个没有回头的人是周大律师,她心内也微泛波澜,但仍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面。从事法律多年。她见过了太多虚伪的泪水、煽动的人情。她不否认法律是对人情的维护,但她更清楚,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,可以赢得人们的感情,却不可以亵渎神圣的法律,如同电视里每天播放的日剧韩剧。
常妹抹着眼泪,扶着肖凌轻轻坐下,众人心境仍在澎湃。方雨若一指,厉声道:“现在,请大家摸着你们沸腾的心口,再看看原告席上的那对母子吧。从血缘上讲,他们一个是孩子的亲奶奶,一个是亲叔叔。八年前,正是他们,瓜分了这个可怜女孩儿父母所有的二十几万财产,遗弃了这个父母双亡、正处于失神状态、丧失说话能力的女孩儿。”
方雨若目光凌厉,再度顿住。
在众目睽睽的谴责之下,肖海平母子惭愧地低下头。旁观席指手画脚,发出了阵阵议论声。钟伟祥审判长仍是一付懒洋洋的状态,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。左右两位审判员不约而同地向他望去,似乎是想提醒他。
钟法官明显忘了,现在应该主持法庭纪律了。
方雨若趁热打铁,以她清脆的声音,进一步道:“我的当事人是一名孤儿,从未满月就生活在孤儿院,我的父亲是孤儿院院长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都深知孤儿院是一个什么地方,那里的百分之八十的孩子是智障、残疾、脑瘫、白痴。没错,孤儿院是福利机构,但更是一个权宜之所,对正常的孩子来说,那里不是天堂,是地狱啊!
当他听说孩子被亲人放弃的时候,他不忍了,不想再让自己曾经的悲剧在一个九岁女孩儿的身上重演了,他毅然收养了这个女孩儿。就是这样,就是凭着这份爱心,他,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,收养了这个九岁的女孩儿,她现在的妹妹,这就是所谓的非法收养。
但我要说,这不是违法,这是伟大的爱心超越了法律!如果一定要说非法收养,我想说,他们才是非法收养的罪魁祸首!”
方雨若再度把手指向原告席!人群中再度传来议论声,甚至骂声。
这次方雨若没有停顿,一口气道:“他们这对所谓的亲人,谋取了本应属于女孩儿的财富,八年后,他们利用这笔财富发家了,想收回这个孩子,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,他们配吗!”
“不配!”、“禽兽!”、“没人性!”尽管旁听席大多是年轻的法律专业人士,但仍有人不平地呼喊起来。肖氏母子双双垂着头,汗流浃背,无地自容。周海敏微叹一声,附身悄悄提醒了什么,两人才重新抬起了头。
中国不是陪审团制度,法庭不是总统竞选,这种所谓的真情演说,除了能打动观众,意义实在不大。周海敏心内固然不平,但从根本上讲,她毫不在乎。
“肃静!”钟大法官双目一睁,终于发话了。
法庭地威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,众人迅速安静了。
方雨若甩了甩头后的长发,接着道:“至于原告律师质疑我当事人的品格,我觉得很可笑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我很了解他,刚刚的收养陈述也足以让大家看到一颗伟大的心。另外,我这里还有一份证词,是我当事人从孤儿院、各级学校到公安局所以领导的最新签名,他们都证明了我当事人品格的优秀、平凡和高尚。审判长,我陈述完毕。”
言罢,方雨若瞥了周大律师一眼,拢了拢鬓边的长发,微微一笑,从容而自信地坐下。肖石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,两人微笑对视。周海敏也不自觉地望向这个年轻的女孩儿。
法警接过证词交给钟审判长,三名审判员传阅核实后,由一名审判员当众宣读了。钟伟祥法官翻了翻眼皮,道:“原告对被告方陈述有无不同意见?”
周海敏平静地站起身,一瞬间,法庭的目光再度被吸引,众人都想看看周大律师如何对方雨若近乎完美的陈述进行反击。
“第一,提醒法庭一个事实,非法收养是一个具体的法律程序,而不是收养背后的种种原因,这一点,《收养法》有明确的规定。这里还有一个很敏感的环节,关于钱。”周海敏稍一停顿,淡然一笑道,“作为法律专业人士,原告不能同意被告方平常方式的陈述,我的当事人是合法继承财产,而不是‘瓜分’。被告方没有得到这笔财产,是因为一旦窥视这笔财产,非法收养的罪行当年就会败露,而不是因为其所谓人格的伟大。
第二,关于被告的证词。我想大家都明白一个人情道理,一个人离开所属环境,没有谁会说他坏话,就象小流氓中学毕业了,老师也会在档案里塞一份共青团表格,这是一个常识道理,请法庭理性参考这份证词。至于被告以往在职业上所取得的成就,与人品是两个问题。我所提出的男女关系,被告方完全回避了,这一点,原告方则有足够的证人证明这一点,请法庭允许一号证人出庭。”
周海敏的反驳简明深刻,立时博得了旁听席中专业人士的频频点头。
如果说关于非法收养的陈述,周海敏回避了肖氏母子的责任,方雨若则加重了人情,回避了具体的非法操作程序。至于品格一项,她回避了男女关系的字眼,没有深入陈述,是因为这一部分,是肖石要做的。
初生之犊不怕虎,第一回合,方雨若可以说和周大律师打了个平手。只是在法庭上,人情分的重量和法律不可同日而语,其价值作用依然很低。
“法庭批准,传原告一号证人出庭!”
此言一出,座中三女及方雨若都把目光投向了肖石,他表演的时机到了。
(中国法庭是控诉式审判,西方国家是辩论式。本书为了加强情节起伏和冲突,采用了辩论式,请大家不必较真。)
李兴宇是个老实人,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外科医生,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,但在现在社会,仅有这些是不够的。区二院实在不是理想的容身之处,前后进医院的同僚,全都跳槽到了条件更好的医院,他不是不想离开,是不懂如何操作。他不想出庭作证,也不在乎那几百块出庭费,但对方承诺会帮他换一家更好的医院,他无法拒绝。
“作证又不是编瞎话,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站在证人席上,李兴宇如此安慰自己。
见这个老实巴交的医生迅速平复了紧张状态,周海敏暗暗点头,开始了盘问:“李医生,上月十五号晚你当值期间,十点钟左右,是否为一位女子做过一例阑尾炎切除手术?”
“是。”
“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?”
“记得。”李兴宇在头上抹了一把,平静地道:“当时,我正在值班室,一个男人急冲冲地送一个女人到医院,经确诊是急性阑尾炎,情况很严重,我立刻实施了手术。”
“你认识被告吗?”周海敏向肖石瞥了一眼。
李兴宇转头望去,肖石微笑颔首,他忙转回道:“认识,他就是那天那个男人。”周海敏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,又回头向三女所在处瞥了一眼,淡淡道:“李医生,麻烦你从法庭中找出那名女子。”
李医生回头扫视一番,很快找到了杨洛,将手一指:“是她。”
整个法庭齐刷刷地回头,杨洛脸一红,忙把头低下。常妹在身旁,狠狠地夹视她一眼,又向前面地爱人瞪去。肖石没有回头,正悠闲地望着窗外,满不在乎。
“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?”周海敏问。李兴宇顿了一下,道:“我想是夫妻,或者是很亲密地恋人。”
“被告未婚。有一位警察女友,这位女患者却是一位教师,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的?”周海敏抚了抚鬓边,不动声色地把肖石和杨洛二人的情况道出。
“手术责任单,是他亲笔签的字。”
“李医生,刚刚你也说了,患者情况紧急,为了手术,总要有一个人签字。签字并不一定代表就是夫妻或者很亲密的恋人,我想这种情况应该并不少见吧。”
“这倒是,不过……不过……”
李兴宇两个“不过”,立刻吸引了全法庭的注视,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“不过”后的内容。肖石心里也“咯噔”一下,他知道这位医生要说什么了,这是他始料不及的,
李医生沉吟了一下,抬起头道:“患者送来的时候,除了外面裹着的大衣。里面只有一件睡衣,我想,只有很亲密的关系,又很紧急,才能穿着睡衣送到医院。”
法庭传来一阵短暂的议论声,杨老师的头,垂得更低了。
周海敏看着证人席,平静地问:“现在气温很高,当时是晚上,在家穿睡衣难道有什么不正常吗?麻烦李医生具体解释一下。里面‘只穿着一件睡衣’是什么意思!”
法庭低轰一声,大家都等着医生的回答,尽管众人都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含义。杨洛脸蛋通红,头已经快垂到膝盖了。常妹虽然知道怎么回事儿,但还是又嫉又恼,一会儿瞪前面的爱人。一会儿瞪身边的杨老师,一双眼睛忙得不亦乐乎。
李医生暗叹一声。解释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里面什么都没穿,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好事的众人终于等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,更令他们惊喜的是,后面居然还有“而且”!这个“而且”是什么内容?大家意兴昂然,每个人脸上都闪着兴奋的光芒。
医生环顾四周,似乎也觉得直接说不是太妥,决定具体地说一下:“谁都知道,我们××区二院条件和效益都不太好,当时医院里除了我以外,只有一名值班护士,患者情况又非常紧急,护士要准备手术器械,而我不仅要手术,还要兼麻醉,所以……我想他们既然是夫妻,就让男的动手给患者备皮了,两个人谁都没拒绝,所以我才认定他们是夫妻。”
“哇……!备皮!”法庭上传来一阵惊呼声。
男女不是夫妻,也不是恋人,男的却给女的备皮,就是刮阴毛,这太香艳!太暧昧!太有趣!太……那个了!众人刷地一下,再次回过头,把眼光投向我们可爱地杨老师。
杨洛打死也没想到,在大庭广众、众目睽睽之下,连“备皮”这个内容都给说出来了,羞得无地自容,一张脸红得要滴出水,整个人都快钻到座位底下了。也怪,备皮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儿,却没人看肖石,都看她,杨老师焉能不羞。
明明是男的占了大便宜,大家却都看女的。或许,大家都同情弱者。
备皮只是肖石和杨洛两人间的秘密,除了医生护士,没人知道。常妹气急败坏,嫉妒得眼皮直翻,咬牙切齿。她忍不住扯住杨老师,低声道:“姓杨的,你……你说,怎么回事儿?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
“常姐,对不起,我……我……你别问了……等完事再问不行吗?”杨老师一个劲地往下躲,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,都快急哭了。
肖凌也不知道此事,她看着杨老师,高兴得心花怒放。哇!哥和小洛姐还有这一出,这可是大进步哇!
肖石虽然面无表情,但脸上一阵阵发烧,连身边的方雨若也低着头,跟着害臊不已。
肖石本以为也就是在签字上做做文章,没想到连这些也都被揪出来了。虽说两人清清白白,可有了身体接触,无论如何都不好解释了。这个医生,怎么什么都往出说!嗯。最可恶的还是那个卑鄙女人,居然连这种事都拿到法庭上来!
该怎么办呢!现在不是生气和着急的时候,肖石开始思索对策。
“肃静!肃静!都肃静!”钟大法官斜了肖石一眼,及时地主持了法庭纪律。妈的。好事儿怎么都让这小子摊上了!作为男人,他心里极度不平。
法庭好不容易恢复了安静。周海敏依然一付冷傲的表情,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,都与她无关。她轻咳了一声,又问道:“李医生,请你说说,手术后的当夜,你在医院的走廊里,看到了什么情况?”
哇!还有好玩的事儿!众人一听,又来劲了。
肖石不禁暗叹,到底还是把凌姐牵进来了。杨洛顾不得羞涩,也悄悄地抬起头来,在医院地走廊里,会有什么事儿呢?当时只有凌姐在呀!难道……
医生说了这么多别人的私事,也觉得面上无光。他咂了咂嘴,道:“手术后,又来了一个女的,跟他们都认识。我查房的时候,看到他和后来的那个女的在走廊的长椅上抱在一起。”
哗!法庭上又一阵低鸣,这个男的,果然男女关系混乱哪!
杨洛和肖凌对望一眼,吃惊不已。她们都想到了是凌月如,但没想到会“抱在一起”。常妹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,所以反而比较平静,但还是狠狠地瞪了杨洛一眼,他认为杨老师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。
杨老师一阵委屈,抱的又不是我,你瞪我干嘛!
“请具体地说说抱在一起的含义。”周海敏不依不饶。步步紧逼。
“就是女的披着被子,坐在男的身上,两个人抱在一起。我当时还想,这个男的太不象话了,爱人刚刚手术,就和别的女人在病房外抱在一起。”李兴宇医生受不得内心的煎熬了。他豁出去了,早说早了。
女的坐在男的身上。这是个什么姿势呢?大家兴趣更高。常妹也觉得不对劲了,因为肖石当时只说“抱着他睡着了”,可坐在身上和“抱着睡着了”,好象有很大区别。
“是这个女人吗?”周海敏从手提包中的一个信封里,掏出一张照片。这是一张月如姐姐的半身像,背景是蓝天大海,热带风情,凌月如面带美丽而张扬的笑容,大张着双臂,胸前蓝色的小胸罩,感觉快要被两只豪乳撑破了。
“对,就是她。”医生肯定了。
周海敏并没有立刻把照片收起来,而是向法庭环示了一圈,
哇!这女的好漂亮!好身材!众人发出一阵惊呼。常妹睁大眼睛一看,不觉一怔,随即向前面的爱人望去。这个女的……不会吧!不是说是个老女人吗?怎么会……小女人瞪着爱人,不停地揪着衣角,她又嫉又恼,都快气翻了。
肖石不看则已,一看大吃一惊。这……这不是凌姐在海南照的吗!怎么会跑到她手里?这下可糟透了!肖石想到了那些偎在一起,抱在一起,甚至亲在一起的照片,心里通通打鼓,不自觉地回头向常妹望了一眼。常妹正在瞪着他,他忙把头转回。
如果这些照片都落到了卑鄙女人的手里……天!他不敢想了!虽说是为了照像,他又是被动的,可这种情况,就是有一千张嘴,怕是也说不清!
周海敏收回照片,得意一笑,道:“审判长,我问完了。”
“被告方,有什么要向证人询问的吗?”钟法官没好气地道了一句。他心想,臭小子,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。
包括众女在内,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肖石。人证、物证、事实俱在,大家都满怀期盼,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律师事务所主任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击。
“有。”肖石昂然而起,脸上的表情平静、自信而淡然。他把该死的照片先扔在了脑后,决定过一关算一关。他从来就是个简单的人,出庭也一样,哪怕是第一次。
肖石双眼平视,冷静地道:“李医生,你是在查房的时候,看到了我和别人拥抱。是这样吗?”他把女人换成了比较笼统的“别人”。
“是。”医生半低着头,有些心虚。
“请问当时什么时间?”
“大约是凌晨一点半左右,我总是在那个时间查房。”
“当时走廊照明情况如何?”
“嗯,我们医院效益不是很好。经费也紧张,走廊里只是隔八米才有一只四十瓦的普通灯泡,而且……而且有的还坏了。”医生意识到了什么,但还是如实回答了。
“也就是说,照明情况不是很好,对不对?”
“可以这么说,确实不太好,不过……”
“你看到我的时候,你的位置距离我有多远?”肖石没让他继续往下说。直接打断。医生皱眉想了一下,道:“嗯,楼梯在中间,312病房在边上,大约有二十几米吧。”
说到这儿,法庭里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议论声,大家已经明白肖石如何为自己辩白了,就等着他往下做总结反驳了。
肖石微微一笑,忽然道:“李医生。接下来我还有几个问题,在问之前,我想先说明一下,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,希望你能谅解,我会在庭审后向你道歉。”
怎么还有问题,都可以总结了,他还问什么?座中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虽多法律专业人士。但都猜不透。周海敏也诧异地向肖石望去。
李医生一愣,道:“好,请问。”
“李医生结婚了吗?”肖石笑容可掬,态度温和。
“嗯。”李医生低下了头。
“有小孩吗?”
“有个女儿,六岁。”
肖石语气一变,突然道:“小洁护士和你是什么关系?”
“这……这个……”医生正沉浸在对妻女的愧疚中。突然被质问,立刻不知所措。
“反对!被告这是对证人隐私的侵犯。请法庭制止!”周海敏反应极快,已经明白了肖石问这个问题的含义。
“不!这个问题和本人的清白关系极大,请法庭允许证人回答。”肖石针锋相对,毫不退让。
“嗯……!”钟法官看了看两人,盯着肖石问,“被告,你能肯定吗?否则你可能会被控侵犯他人隐私。”
“能。”肖石斩钉截铁。
“那么反对无效,证人必须回答。”钟伟祥懒洋洋地向周大律师一瞥。周海敏横了肖石一眼,悻悻坐下。
李兴宇低着头,似乎在思考,也在斗争,法庭在等待,但没有催促。
老实巴交的医生居然搞婚外恋,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。肖石看着医生的样子,心中也有些不忍了。“拥抱事件”后,常妹喋喋不休,很得意地跟他讲了值班室里听到的护士对话,他才知道的“小洁”和医生的关系。这个事实固然对他的辩白能起到一定作用,但最主要是他想借此转移一下法庭注意力。他觉得自己很卑鄙,不应该问,因为不问也可以。
良久,医生抬起头,平静地道:“小洁是我的恋人,我们真心相爱。”
法庭又一阵哗然,所有旁观者,都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民事案,会搞出这么多事儿,大家都觉得不虚此行。
“谢谢。”肖石望着医生,真诚地道了一句,开始做总结。
“请法庭注意一个心理学上的问题,普通人常常会有一个以己度人的心理,即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人,以自己的处境揣度他人。
我们来看看当时的情况,凌晨一点半,这是人类心理最脆弱的时间段,也是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时间段,我们的医生正和他真心相爱的恋人一起值班,带着这种心理,又是在一个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,他去查房了。然后,在照明情况很差的走廊里,又是在距离二十几米开外,他看到了我和别人蒙着被在拥抱。
‘蒙着被’,请法庭注意这一重要环节,他真的看到拥抱了吗?
什么是拥抱?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,从技术上讲,拥抱必须要手臂搂着他人的身体。而当时的状况是蒙着被。医生不是透视眼,他可能透过被子看到手臂的状况吗?当然不能。事实就是,医生眼中所谓的拥抱不是他看到的,而是他的揣度。并不是真正的拥抱。”
肖石话音刚落,大家都向他投以钦佩的目光,但同时也传来一阵哄笑声。虽然肖石的反驳无懈可击,但大家都很清楚,尽管在技术上无法证明,但他肯定拥抱了。
钟伟祥憋着笑,白了他一眼;周海敏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:无耻。
座中诸女哭笑不得,只有方雨若,在他手上悄悄地捏了一下,以示鼓励。肖石脸上也有些发热,但并不在乎,反正是实习,不能驳倒就算。
肖石咳了一声,又问道:“医生,你还记得当时的手术费,我是怎么支付的吗?”李兴宇道:“记得,你说钱不够,一会儿再让人送来。我同意了。”
“谢谢,正是如此。”肖石微笑点头,继续道,“下面,我说说周律师照片上那个女人,她是我的干姐姐,也就是给我送钱的人。我们为什么会在走廊里蒙着被呢?请大家注意,这不是一个单纯的事实,它恰恰可以证明我和那位患者,也就是后面那位杨女士之间的清白。
杨女士是我的邻居。我们两家很清贫,房子很老旧,要公用一个卫生间和厨房。如果说得了阑尾炎很不幸,那么更不幸的是,杨女士是在洗澡的时候病发的,巨大的病痛使她晕倒了。这个时候我回家了。怎么办?是避男女之嫌,还是救人要紧!当然不能考虑。我冲进卫生间,给她套了一件睡衣,又裹了一件大衣就匆匆赶到了医院。这就是她为什么只穿一件睡衣的事实。我不敢说自己多伟大,但至少不迂腐,整个过程,我可以拍着胸脯说,我是果断的、正确的,也是光明磊落的!”
哦,原来如此!法庭众人频频点头,纷纷给予了理解和支持。
杨洛眼圈发红,远远地、深情地望着心上人的背影。常妹嘟着嘴,瞥了她一眼,使劲地咳了一声,用胳膊肘儿拱了她一下。杨洛淡淡一笑,没在意,仍然继续着深情的目光。或许如她自己所言,爱,给了她勇气。
肖石平静地望着庄严的法庭,又接着道:“杨女士手术时,我的干姐姐送钱来了,考虑到我是个男人,照顾女病人不太方便,她留下了。请注意!如果我和杨女士真的有亲密关系,我会不方便照顾吗?所以我说,我干姐姐的留下,恰恰证明了我们的清白。
手术以后,杨女士很快睡着了,我和我干姐姐怕打扰她休息,就坐在走廊。夜里很凉,也很冷,我们两个在走廊里裹了一床被子坐着,这就是所谓的拥抱。”肖石有些心虚,所以把拥抱的问题淡化了。
“最后,我解释一下备皮的问题。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,我想问在坐的女士们一个问题,包括我们尊敬的周大律师。”这小子在辩白过程中,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,最后一刻,终于给他想到反击的办法了。
众人听后,同时都向周海敏望去,尽管肖石已经说明这个问题是问在坐的所有女士,跟周大律师个人没啥大关系。周海敏斜了他一眼,把头别向一旁。
肖石笑了笑,道:“问题很简单,女士们都很珍惜自己的身体。我想问一下,如果一定要被不相干的男人,也就是配偶或男友以外的男人看你们纯洁无暇的身体,你们是愿意被一个男人看到呢,还是愿意被两个男人看到?”
法庭上众人齐齐一愣,都没明白肖石这个问题什么含义。周海敏从鼻子里冷笑一声,她明白肖石的意图了。
肖石笑道:“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,没有哪个正常女人愿意很多男人看到自己的身体!我们的杨女士也一样。当时情况紧急,李医生建议我为她备皮,她没有反对,正是不想被第二个男人看到她纯洁的身体。而我,已经在救助她的时候,不可避免地看过了,这就是事实,就这么简单。”
顿了一下,肖石把目光直直地射向原告席,昂然道:“最后,我要鄙视一下周律师……”
肖石把矛头直接地指向原告律师,包括钟大法官在内,整个法庭都愣住了。他不会说什么难听地话吧?这可是法庭纪律所不允许地。周海敏看了他一眼,就想提醒一下法官。
肖石迅速道:“备皮只是一个医学过程,并不是色情事件,而周律师居然堂而皇之地搬到法庭上来,这不仅是对我和杨女士人格的不尊重,更是对科学和法庭的一种亵渎。审判长,我说完了。”
肖石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,钟伟祥长出一口气,悄悄对他发出了赞许的目光。
肖石的陈述很生动,尽管存在很多诡辩的成分,但大家都对这个未来的事务所主任另眼相待了。几个女人虽然有诸多不爽和难为情,但还是不约而同地感到了骄傲。常妹昂着头,象个公主;杨老师目光柔柔,心底的甜蜜,不停地流淌;小方则兴奋地握住了他的手;只有肖凌不觉得意外,在她眼里,哥哥从来就是无所不能的。
“原告方对被告陈述有何意见?”钟伟祥继续法庭程序。
周海敏用纸巾粘了粘嘴唇,站起身微微一笑,胸有成竹地道:“被告的陈述很精彩,但也很可笑。所谓两个男人看女人身体的问题根本就是无中生有,与本案风马牛不相及。我想请问一下,第二个男人从何而来?谁是第二个男人?李医生吗?
众所周知,任何医院,备皮都是护士的工作,与医生无关。而被告居然完全忽视常识,杜撰出这样一个荒谬的问题,还向全法庭的女士提问?我想请问被告,你视女性的尊严人格何在?
如果被告不动手备皮,护士小姐会备皮。根本就不存在第二个男人,被告在关心的幌子下,以尊重医学的名义,第二次看了杨女士纯洁的身体,这才是真正的事实。”
周海敏话音刚毕,法庭中传来一阵哄笑。
“肃静!”钟法官及时地主持了法庭纪律。
晕!备皮怎么成了看女人身体了?肖石坐在被告席上,一时听傻了。不过周海敏没说错,备皮确实是护士的事,这么大一个问题,我怎么忽略了呢?他飞速地转动大脑,终于想明白了。
没等肖石提出反对,李医生忽然开口了:“这个问题,我可以回答。”
法庭一愣,原告证人怎么帮被告说话了!今天这个民事案太有趣了!
周海敏张大嘴巴,吃惊地望向证人席。
李医生平静地解释道:“因为我让他备皮的时候,护士已经被我派出去准备手术室了,观察室里除了患者,就只要我们两个男人,产生这样的错觉,也是正常的。”
肖石长出了一口气,这话李医生说,可比他有力多了。他感激地望向李兴宇,医生对他微笑点头。一个被告,一个证人,居然在法庭上惺惺相惜,这是为什么呢?
臭流氓,便宜你了!周海敏很无奈,远远地白了肖石一眼,心中忿忿不平。“审判长,我说完了。请允许原告二号证人出庭。”
“原告一号证人退庭,传原告二号证人出庭!”
钟法官破锣似的嗓音实在太难听,旁听席有无数人不觉皱眉。
肖石与周大律师的第一回合交锋,虽然出现了重大漏洞,但在李医生的帮助下,至少在逻辑上,两人打成了平手,第二回合即将开始。
吴大妈两手揪着衣角,东瞅西看,跟作贼似的走上证人席。也难怪,法庭里黑压压一大片人,上面有当官的,一旁还有警察,这等架势,吴大妈活了快六十岁了,还是大姑娘上轿-头一回呢,尽管这“大姑娘”岁数大了点儿。
吴大妈怕归怕,但并不紧张,她一个老太太有啥可怕?她主要是自责,抹不开,总觉得象做了亏心事儿。这段时间给她难受够呛,屋都不敢出,就怕见到肖石,连卫生费都是让别人收的。哎,要不是图这五百块钱,扒光了她也不会答应出庭的。
周海敏暗暗摇头,就吴老太太这样,除了把水搅浑些,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。她觉得自己实在小瞧了肖石,这个臭流氓,不仅狡诈到了极点,而且无耻到了极点。她打了这么多官司,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。最让她生气的,是肖石说着极无耻的理由,还振振有辞,挂着一脸阳光般的笑容。
不过失望归失望。官司还得照打,周海敏强挺着张起一付笑脸,亲热地道:“吴大妈,别紧张,就问你几个问题,有什么说什么,就跟聊家常似的就成。”
“呵呵,不紧张,我一老太太紧张啥,姑娘你问吧?”吴大妈放松多了。周海敏笑道:“大妈,你认识那边那人吗?”说话向肖石一指。
“呵,咋不认得呢,小肖吗,咱居委上的,还跟我一楼洞呢,诚好一小伙子。”自收了五百块钱后,吴大妈第一次鼓足勇气看肖石。肖石笑呵呵地跟她点了个头,老太太安心多了。
“她有女朋友吗?”
“有。小肖多俊儿一小伙儿,咋能没对象呢!”
“是吗!”周海敏打了这么多官司,就从来没这么问过话,她觉得累得慌,“大妈。除了女朋友,还有没有别的女孩子跟他好?”
“呵呵,这咋说呢!”吴大妈看看肖石,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几女都不约而同地把心提了起来,尤其是常妹和杨洛,这个问题她们都很关心。肖石半转着身,笑态可亲地望着吴大妈,仿佛在鼓励她说下去。
“大妈,没关系,说吧!”周海敏微笑劝导。
“嗯!哎,现在跟俺那时候不一样,年轻人有几个相好的姑娘不也正常吗!”
“大妈说得对,那大妈见到那几个姑娘,能认出来吗?”
吴大妈身一仰,颔首道:“能,咋不能呢,别看大妈岁数大,记性、眼神,都好着呢!”
周海敏终于出了一口气,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。“大妈,麻烦你看看,法庭里有没有你认识的姑娘?”
“嗯!有她一个!”证人席离被告席不远,吴大妈左右一看,第一个认出了方雨若。
座中三女互相看了看,都觉得吴大妈很逗乐;方雨若没在意,和石头哥相视而笑。不过旁听席可不这样看,众人兴致勃勃,惊讶异常议论纷纭。
“我说这女的这么卖力给辩护,原来是有一腿!”
“是啊,还让他当事务所主任,搞不准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!”
“傻冒!你们知道什么,刚刚那女的说了,两人一起长大。人家那叫青梅竹马!”
“你才傻冒呢!周律师都说了,那男的女朋友是个女警察!”
“……”
“肃静!”钟大法官铁面威严。
周海敏环顾法庭。微微一笑,又道:“吴大妈,麻烦你再看看,还能不能找到别人?”
“哦,好。”吴大妈回过身子,向后一看,离开就看到了肖凌等三女。“那几个都是!哦,边上的是他妹妹。”
周海敏看了看吴老太太,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凌月如的照片,还是一张单人半身照,不过却不是刚才的那一张。“大妈,你看看有没有这个人?”
吴大妈定睛一看,道:“有,这姑娘漂亮,我见过好几次呢!”
“吴大妈记性真好!”周海敏得意一笑,向肖石一瞥,把照片冲他一晃,迅速收回包内。
众人见周海敏又拿出一张照片,而且貌似不是刚才那一张,都伸长脖子等着看个清楚,不想她这次却直接收起来了,都一阵失望。
肖石头皮一阵发麻,心中苦笑连连。他不仅看清楚了,还读懂了卑鄙女人的眼神。那意思好象在说:臭流氓,别以为我只有一张照片,我有的是,看你怎么办!
周海敏收好照片,笑笑又问道:“大妈,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女孩儿都跟他相好呢?”
“这还用问,看出来的呗!”吴大妈看了看肖石,呵呵一笑,道,“走道都挎着胳膊,还搂腰,要不是相好,谁家姑娘能跟他这样啊!”
吴大妈话音刚落,常妹目光如刀,刷地一下,投向身边的杨老师,
杨洛委屈不已,忙辩解道:“常姐,这个……不是我,我没有,我……我真的没有!”
“哼!”常妹扭回头,又瞪向前面的爱人,她根本不信。
“谢谢吴大妈!”周海敏转身正对审判席,“审判长,我问完了。”
“被告方!”钟大法官都懒得问有没有意见了,肖石肯定会说有。
肖石站起身,展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,亲切道:“吴大妈,别紧张,就问你几个问题,有什么说什么,就跟聊家常似的就成。”
法庭传来一阵哄笑,这小子把周海敏的第一句话学了一遍。周海敏仿佛没听见,正用纸巾小心的粘着自己的嘴唇。或许,她觉得口红的鲜艳与她庄重素雅的装束不太相称。
“没事,问吧,老邻居了,客气什么。”吴大妈倒拉起关系来了。
肖石笑了笑,面对法庭道:“各位。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一个事实,就是住楼房后,很多时候,我们会忍不住怀念平房时代那种邻里关系。我们不否认经济发展了。人们生活水平高了,可当年那种和谐真挚、温馨亲切的邻里之情却很难找到了,现在……”
“反对!”
肖石口若悬河,正在进行事先想好的演讲,冷不防周大律师跳了起来,他不禁一愣。
周海敏冷冷道:“审判长,作证是《宪法》赋予公民的神圣责任,与时代的变迁,世态炎凉的变化毫无关系。请法庭制止这种与本案无关的言论。”
“嗯,反对有效。”钟伟祥法官面无表情,对肖石道,“法庭不是辩论场所,更不是海德公园,只允许与案情有关的陈述。被告有话问话,不要抒发无谓的感慨。”
吴大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,无论是肖石,还是周大律师,抑或钟法官,几人说的,她都听不懂。
靠!妈的白准备了!肖石横了卑鄙女人一眼,开始正常问话。
“吴大妈,你真的看到我和女朋友之外的女孩儿关系亲密?”
“那还有假!”吴大妈看来他一眼,不满地道,“小肖,大妈什么人你还不知道,大妈这么大岁数了,啥时候说过瞎话!”
“就是说,你看到我和我女朋友之外的女孩儿们挎胳膊,还搂腰!”
“小肖,你自己都做了,还问大妈?”吴大妈奇怪地打量着他。
“吴大妈!”肖石哭笑不得,无奈脸一拉,紧盯着她的眼睛。沉声问道:“别说旁的,直接回答我。看见?还是没看见?”
“反对!被告这是在恐吓证人!”周海敏又跳了出来。
“反对无效!”肖石大手一挥,脱口就来了一句。“这个问题很重要,证人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!”
肖石作为被告,居然说“反对无效”,整个法庭一时全愣住了。
“被告!”钟大法官眼光一扫,冷冷道,“请注意你的身份,只有本庭才可说‘反对无效’!”
“哦,对不起。”肖石也知道自己失言了,忙认错。
“法庭警告一次!”钟大法官目光转缓,旋即翻了翻眼皮,又道:“那么反对无效。”
钟伟祥大法官话音一落,肖石笑了,旁听席笑了,连书记员小姐都抿嘴笑了。
周海敏急了,不满道:“审判长……”
“周律师!”钟大法官立刻打断,平静地解释道:“被告的语气确有不当之处,法庭已经做了警告。不过,鉴于被告所处的位置,证人又确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,法庭不能剥夺他问话的权利。”
周海敏看了看钟法官,又瞥了肖石一眼,叹了口气,悻悻坐下。
钟法官坐正身体,对肖石道:“被告,请注意你问话的语气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肖石态度不错,问话继续进行。
“吴大妈,我再问一遍,你是否看到我和女朋友之外的女孩儿有亲密状态。注意,请大妈直接回答我。看见?或者是没看见?”
包括钟大法官在内,整个法庭都很奇怪,吴大妈尽管没有正面回答,但已经几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,肖石干嘛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。周海敏也不解地打量着他。
有好戏,这小子绝对有鬼点子!众人大气不出,热切地等着看戏。
吴大妈有点儿吓着了,壮着胆子回道:“看到了,就是看到了,这还有假!”
呼!肖石长出了一口气,跟这种老大妈说话,太费劲!他和周大律师一样,也有相同的感触。肖石转身面对审判席,平静地道:“审判长,鉴于证人的回答,我想当庭做个小测试,请法庭批准。”
哇!还有测试,太过瘾了!会是什么测试呢?法庭人攒动,大家兴致盎然,交头接耳地议论着。刚刚平静的法庭又推上了一个小高潮。
“法庭批准。”钟伟祥法官想都没想就同意了,就知道你小子有花花肠子。
肖石回身对三女道:“你们几个,都站起来。”
常妹、杨洛和肖凌三人面面相视,相继站了起来。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“小若,你也过去站在一起。”
“嗯。”两人相视一笑,方雨若满怀信心地站到杨洛身旁。
四女在旁听席并列站成一排,个个年轻靓丽,身材诱人,都是难得的佳丽。法庭众人,尤其是占大部分的男性,人人都看傻了,眼珠子掉了一地。不少人口水都快淌出来了。
肖石看了看四女,满意地点了点头,深吸了一口气,面对吴老太太,他准备冒险了。“吴大妈,请你告诉我,她们几个,哪个是我的女朋友?”
吴大妈回头看了一眼,脱口便道:“这我哪知道啊!你又没告诉过我!”
众人终于明白肖石这个测试的目的了,当时传来一阵哄笑声。周海敏连连摇头,无奈地把头别向窗外。
“好了,你们坐下吧。小若,你回来吧。”
冒险成功了,肖石心中暗喜,连忙见好就收。
事实上,吴大妈知道常妹是他女朋友,因为肖凌是妹妹,小方不常来,杨洛刚搬来不久,只有常妹她见得最多。刚刚一再肯定地回答说见过他和“女朋友之外的女孩儿有亲密状态”,就是因为这个原因;但另一个方面,吴大妈是个直肠子,肖石确实没告诉过她常妹是他的女朋友,所以老太太很自然地脱口说“你没告诉过我!”
肖石这个测试,实际上是一种投机取巧。以更直观的方式,得到相反的答案。但与“蒙被拥抱”一样,仍然是一种逻辑上的胜利,因为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。不过肖石要的就是这种逻辑上的胜利。
测试成功,肖石心怀大慰,侃侃道:“各位,相信大家都已经清楚了测试的结果。没错,吴大妈确实跟我邻居八年,可八年邻居她对我究竟了解多少呢?事实证明,她连哪个是我女朋友都不知道,如何妄言……”
“反对!”周大律师再度打断肖石正牛B中的陈述。
我靠!我说什么了?她怎么又反对!肖石差点儿没气昏!
周海敏狠狠横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审判长,被告和吴大妈邻居八年不假,但和女朋友交往只有一年,被告的八年说法是在混淆视听!”
“嗯,反对有效。”钟大法官对着肖石,无奈地耸耸肩。
这个卑鄙女人,成心跟我过不去!肖石悻悻地看了她一眼,刚刚测试成功的兴奋劲,一下子泄没了。
你玩卑鄙,我也不让你好受!周海敏轻“哼”一声,昂然坐下。尽管测试结果对她的辩护没什么影响,但在逻辑上处于下风,周大律师仍然难以接受。
“那好吧,我直接说了。”肖石打起精神,不再扯没用的了。“测试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,吴大妈说我和女朋友之外的女人有亲密接触,可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女朋友,这话从何说起?要我说,只有三种可能。
一是她们个个都是我女朋友,个个跟我有亲密状态,但大家用脑子想想,这可能吗?二是我只有一个女朋友,也只有一个亲密状态,但由于我女朋友每次穿的衣服不同啦,或是由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啦,吴大妈她自己以为我有好几个女朋友;三是吴大妈看到的那个与很多女人亲密的人根本就不是我。
总之,以上几种可能无论哪个是真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就是吴大妈岁数大了,老眼昏花,是个老糊涂,她的证言一个字都不能信。审判长,我说完了。”
肖石瞪了周海敏一眼,狠狠坐下。
出人意料的,周大律师这次没说什么,只是请求三号证人出庭。吴大妈意犹未尽,又被肖石说成“老眼昏花”、“老糊涂”,十分地不爽,还想说点儿什么,不过被法庭撵下去了。
~第二回合,肖石赢了。
大个帅哥粉墨登场,他衣着光鲜,态度胜似闲庭信步,半途还向杨洛微笑颔首,给杨老师弄了个大红脸,气得牙直痒痒。
“崔先生,请问你认识被告吗?”周海敏微笑点头,开始问话。
“认识,是个修自行车的。”崔发健态度倨傲,语言轻佻,明显带着职业歧视。
法庭立刻传来一阵议论声,大家都很奇怪,一个未来的律师事务所主任,居然会是个修自行车的!更因为见识了肖石的表现。众人心里都怪怪的,不舒服。
肖石、小方、肖凌三人根本不在意;杨老师心里愧疚,不自觉地低下了头;常妹最生气,恨恨地瞪了杨洛一眼,哼道:“看看吧,肖石救了你,可你交的都是些什么人!”大个帅哥入庭时向杨洛颔首,杨洛又这付德性,她确信这个人肯定跟杨老师有关。
杨洛自觉没脸,头垂得更低,啥都不敢说。
周海敏环视法庭,偷偷向肖石瞥了一眼,咳了一声又道:“崔先生,请问你认识旁听席上的杨女士吗?”证人的态度直接反应人品,对证言的可信性影响极大,她也很不爽。
崔发健回了一下头,向杨洛一指,道:“你是说她吗,认识,她是我以前地女朋友。”
杨洛一听,不顾脸红,腾地站起身,喊道:“他撒谎!我不是!”
钟大法官刷地抬起头,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儿。法庭一阵哗然,众人齐齐回头,惊愕地望着她。一个旁听的,居然打断律师正常问讯,这可不是小事儿。会被驱逐的!
“瞎嚷嚷什么!快坐下!”常妹是警察,对法庭纪律还是了解的,忙把杨洛扯回。
“常姐,可我真的不是……”杨洛心里召集,委屈不已。常妹瞥了她一眼,不屑道:“你是不是他女朋友,肖石一会儿会帮你搞清楚的,你瞎担心什么!”言罢得意洋洋地扭头向前。
钟法官脸色阴沉,仍在盯着她。杨洛低下头,不敢说话了。
肖石回头看了一眼,向钟伟祥投以求情的目光。钟审判长看都没看他,冷冷道:“法庭纪律,在开庭之前,本庭已经宣布了,现给杨女士法庭警告一次,如再干扰审判,立刻驱出!”
说完,钟法官收回目光,恢复了一贯的懒洋洋,对周海敏道:“周律师,你继续吧。”
肖石长出了一口气。周海敏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钟法官,无奈叹了一口气,两个人明显穿一条裤子,她也懒得追究这些细枝末节了。
“崔先生,请问你是否清楚被告和杨女士之间的关系?”
“知道,他们现在是恋人。”
周海敏手指敲着桌子,平静地问:“崔先生,你刚刚不是说,你是杨女士以前的男朋友吗,怎么会……”大个帅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,道:“没办法,他们两个住在一起,人家近水楼台,我只好退出。”
“这么说崔先生去过两人的住所?”
“去过,去过好几次呢,我就是在那见到他的。”崔发健一指肖石。
“崔先生怎么会知道被告是杨女士的男朋友,是猜的,还是……”
“是我女朋友自己告诉我的。”
此言一出,杨洛再一次被众人的目光包围,成为法庭的焦点。常妹更觉意外,气急败坏地揪住杨老师,怒道:“姓杨的,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常姐,别这样,大家都……都看着呢!”杨洛红着脸,羞急交加,看都不敢看常妹,又往座位下躲去。
“哼!现在知道怕了!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!”
“不是的,常姐,我真的没有……”杨洛越缩越低。
“哼!还不承认!”常妹鼓着眼,弯腰凑上前,“你就是第三者,不要脸的第三者!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真的……”杨洛被说的眼泪汪汪,都快哭了,扭着身子道,“常姐,你先别着急呀。一会儿……一会儿肖石……会帮你搞清楚的。”杨老师无奈,把常妹刚刚说她的话,又还了回去。
法庭紧张进行,两个女人在下边争风吃醋,闹个没完。肖凌笑嘻嘻地观看着两人斗嘴,她忽然觉得这两个嫂子都挺有意思的。她为哥哥骄傲。
周海敏淡然一笑,转过身道:“审判长,我问完了。”
又轮到肖石了,这是第三回合。肖石踌躇满志地站起身,笑容可掬。“在提问之前,请允许我为杨女士刚刚的失礼向法庭道歉。我想,任何女人平白无故地被男人说成女朋友,尽管是前女友,也是不能容忍的,我对法庭理性的处理方式表示赞同。至于杨女士是否是崔先生的前女友,我将在接下来的提问和陈述中,告诉大家真正的事实。”
“崔先生,请问你共去过我和杨女士的住所几次?”
崔发健瞥了他一眼,随口道:“那可多了,四五次、五六次吧,次数太多记不清了,你要不介意,就少算点儿,当五次好了。”这小子为了羞辱肖石,故意多说了一次。
蠢货!随你说吧,次数越多越好!肖石心中暗笑,不动声色地问:“你见过我几次?”
“两次。你记性那么差,这么快就忘了!”崔发健不失时机地嘲笑了肖石一番。肖石没在意,继续问:“杨女士告诉你我是她男朋友,是你第几次去?”
“第二次。”
肖石低头笑了笑,又敛容抬起。“各位,我问完了。现在就告诉大家事实,这位崔发健先生刚刚的证词,或者是一派胡言,或者他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!”
肖石语出惊人,身为被告公然侮辱当庭证人,法庭顿时一片大乱。崔发健气得帅脸通红立刻咆哮起来。
“反对!被告这是对证人的人身攻击!”周海敏也是一愣,所以反应慢了半拍。
“不!审判长!”没等钟伟祥说话,肖石立刻解释,“我说的蠢货,没有贬义或攻击的含义,是证人确实如此,我将会用事实证明我所言非虚。”
“嗯……”钟法官看了看面前三人,不紧不慢地道,“好吧,被告可以继续陈述,但这里是法庭,请尽量避免易于引起他人误会的污辱性或攻击性字眼。”
“谢谢审判长,我明白了。”
周海敏没再争辩,望了肖石一眼,就直接坐下了,和法庭众人一样,她也对肖石如何解释“蠢货”这两个字充满了兴趣。尽管是她的证人,她还是觉得崔发健是个讨厌的家伙。
崔发健两眼通红,愤恨不已地瞪着他。
肖石全然不在乎,笑笑道:“刚刚大家都听得很清楚,崔先生说到过我家五次,还见过我两次,而且杨女士早在他第二次去的时候,就告诉他说,我是他男朋友。请大家想想,如果杨女士所言是事实,我想问在座的男同胞们,包括我们尊崇而庄严的钟大法官一个问题,当你的妻子或一起住的女朋友被其他男人到家里面追求,还有四、五次或五、六次之多,而且你还至少有两次在家,你们谁能容忍这种情况?
有的请举手?没有吧,我就知道不会有,除非不是男人。我可以不客气地说,如果杨女士真是我女朋友,我早把他从窗子扔出去了!还能允许他一次次的上门欺负!
那么杨女士为什么会说我是她男朋友呢?很简单,因为这位崔先生的真正身份,是杨女士众多的追求者之一,只不过象很多爱吹牛的男人一样,崔发健先生把自己的追求目标直接说成了女朋友。
杨女士说我是她男朋友不过是拒绝追求的一种方式,就象很多女人拒绝男人的时候,随便说孙悟空或者猪八戒是自己的男朋友一样。任何男人都明白这是一种拒绝,任何男人也都会明白我不是杨女士的男朋友。
可我不理解的是,崔先生到底明不明白?如是说他明白了,那他干嘛还要出庭作证说我是杨女士男朋友?如果不明白,那他干嘛不继续追求而要放弃呢?
所以,结论只能有两个,一个是崔先生在做伪证;另一个嘛,呵呵,就是崔先生是个蠢货,因为所有男人都明白的事儿,崔先生却偏偏不明白,他不是个蠢货是什么?”
肖石说完,微笑着向钟法官点了个头,从容坐下。
法庭内一阵哄堂大笑,连严肃的钟法官,冷艳的周大律师也不禁莞尔,只有大个帅哥胀着一付猪肝脸,站在证人席上,不停地转来转去。
杨洛又羞又喜,壮着胆子揪了一下常妹的衣角,怯怯道:“常姐,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?”
“相信你?!哼!相信你我就成蠢货了!”常妹转过身,两眼一瞪,怒道,“我问你,你为什么偏偏说肖石是你男朋友,怎么不说是孙悟空或者猪八戒?你说?”
“那……那不是……”
“你敢说你没对肖石图谋不轨?”常妹不依不饶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杨老师脸一红,又钻座位底下去了。
法庭恢复正常,大个帅哥灰溜溜地出去了,庭审继续进行,周大律师又一次放弃了反诘。
周海敏有些泄气,不是对官司失去了信心,而是对三个证人感到失望。她很欣赏肖石的庭辩能力,但这三个证人实在太丢她的脸。李医生最终反戈一击;吴大妈是个老糊涂虫;而崔发健人如其名,不仅是个蠢货,更是个贱货。哪有本来不是女朋友,却偏说是女朋友,还出庭作证,说自己女朋友被其他男人抢走了,怎么还有这样的男人!
“嗯咳!”钟大法官的公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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