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流光没有回答,也没有必要回答了,因为这时空中传来了木鱼的声音。
接着,李瑟听见一个声音,好像就在身边,道:“流光贤侄女,我是你勿用师叔,今日是你娘去世满一个月的日子,本想前来拜祭,又怕侄女不高兴,因此先来打个招呼。”
楚流光抬头望向天空,淡然道:“既然知道我不高兴,那还来做什么?茅山派的禁令,不许来到这里,难道你不知道吗?”
勿用哈哈大笑道:“不错,以前是有这个禁令。不过现在我是茅山派的门主,这个禁令自然不能约束我了。”
楚流光冷笑道:“早知道你野心很大,我父亲一死,你就露出原形了。”
勿用道:“野心谈不上,我的志向乃是光大我茅山派。昔年我派名震天下,今日萎靡不振,是该到了重振的时候了。师兄比我才华德行高深,可惜啊!有始无终。不过死者为大,我也不说什么了。贤侄女,我有心前来祭奠你母亲,你到底愿意不愿意?”
楚流光道:“我母亲生前最讨厌茅山派的人,你说我会让你来吗?”
勿用叹道:“唉,冤孽呀!冤孽!既然你们不想见我,我也不勉强,我心意达到,也就行了。我在谷外拜祭就是了。”说完寂然无声。
李瑟听见二人宛如面对着说话,不明所以,在屋里看了个遍,没发现什么,又在窗口望了起来
忽听楚流光轻声道:“你找什么?他是用缩地之法和我说话,别说他在谷外,就是远隔千里,也能像在眼前般说话的。”
李瑟大是羞愧,只好白痴般地道:“哦!他……他原来是你师叔!”
楚流光叹气道:“也算是呢!可是一会儿我们就要打起来了。你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三件事。”
李瑟刚说完“知道了”三个字,空中就又传来勿用的声音:“贤侄女,我拜祭完了,这事既了,我还有一事和你相商。”
楚流光淡淡地道:“不用商量了,你无非是想要取回‘上清秘笈’,那绝不可能的。我母亲对我说过,她死后如果你三个月内不来讨书,就让我把秘笈归还,否则就归留给我。可是母亲临终前道:‘我猜勿用定会在我死后满月前来,他心地虽然不好,但也不算太坏,估计等一个月,就差不多了。’”
楚流光说完这话,幽幽叹了口气。
勿用好半晌才叹道:“楚礼真!好个楚礼真!她若在世的话,我是永远不会来的。不过……”勿用忽然语气一转,道:“我茅山派在茅山主峰大茅峰之巅,建有九霄宫、顶宫两宫。流样、绕秀、恰云、种壁、礼真、仪鹤六道院。其中一个道院以礼真为名,是你母亲的名讳,足见你父亲对你母亲的爱重。贤侄女,老一辈的恩怨,不是你所了解的。再说,到了你这一代,能化解就化解吧!”
楚流光不为所动,道:“我只遵从母亲的话,至于别的,也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,我不想理会。”
勿用忽然哈哈大笑道:“好,果然是他们的女儿,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。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,那么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。如果你到时候想通了,想把秘笈给我,记得出声就是,不要勉强支撑,不论怎样,你都是师兄的骨肉。”
楚流光冷冷地道:“老道士,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!”
勿用也不生气,道:“好,你好好准备吧!”说完不再言语,四周再无声音了。
李瑟听得满是疑惑,见他们话说完了,道:“这道士不错啊!不是什么凶恶的敌人!”
楚流光道:“不凶恶?你等等再下结论好了!”
话音未落,忽然刮起大风,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雨。天空阴暗无比,大雨倾盆而下,草屋宛如置身在大海之中,很快要被冲翻一样。
李瑟见本来是晴朗的白天,一下子变得黑暗起来,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,外面又下了那么大的雨,不由大惊,便开口询问楚流光。可是同时听见天空打了一个巨雷,那雷声之响,震耳欲聋,把李瑟的话给湮没了,连他都没听见自己说了什么。
然后雷电在屋前震响,电光闪处,把屋前闪得如同白昼。瞬间,电光直入屋中。
李瑟惊得一动也不敢动。雷电再三再四地进入屋内,好像有所搜索擒获的样子,可是没有击到二人,过了良久,也就停止了。
李瑟在电光的闪耀下,见楚流光神色自若,手上掐了一个指诀,知道是她施展了法术,那些雷电才没了用处。
雷电由顷而散。既而大雨滂沱,下到了屋中,雷电又复晦暝,更加猛烈。火轮在前,电光掣后,直奔二人而来。李瑟目不得开,心惊不已,见身边的楚流光仍是平静如常。那雷电火轮,电光大雨,只在他们身边乱窜,却没碰到他们身上。
一会儿,李瑟见院内水深丈余,流电吼雷,势若山川开破,不可制止,不知要响到几时。不过见不能伤害他们,心里也就不畏惧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雷电大雨渐渐停止,直至悄无声息,可是四周仍是灰暗一片,只不过没有方才那么黑了。
不知是不是累了,李瑟见楚流光叠膝坐在了地上,便学她,也安坐下来。
才刚坐下,四周便传来吼声,还有各种怪异的声音,许多都是闻所未闻的。俄而猛虎、毒虫、狻猊、狮子、腹蛇万计,出现在了屋中。房屋里、地上、屋檐,都遍布毒蛇,吐着毒信,和那些怪兽一起向二人扑来。哮吼、拿攫纷纷争前,欲搏欲噬,极是凶恶。
李瑟因有了先前经验,便神色不动,见楚流光闭上了眼睛,便也学她,闭目休息。果然过了良久,李瑟但听见怪声,可是身体却没受到一丝攻击。
良久,怪声还是不去,李瑟实在觉得无聊,便睁眼来看,见那些怪兽在他周围三尺外还在张牙舞爪,李瑟心想:“这些都是幻象罢了,吓唬不了我的。”
不过李瑟见那些怪兽,许多奇形怪相,都是以前不曾见过的,大觉有趣,便仔细瞧了起来。
这时见一个狮子冲他张大了嘴巴,好像要吞了他一样,心里好笑,不由自主,便也学那狮子。张大了嘴巴,也是假装去咬那狮子。
忽听楚流光嗤地一笑,李瑟觉得奇怪,道:“怎么?”说完才想起他刚才的动作,不由脸上一红,连忙转过头去,心想:“她明明闭着眼睛,怎么瞧见的?”
楚流光道:“我在拚死拚活,你还在玩!”
这时四周一下安静下来,周围也恢复了正常,风已平静,雨过天晴,云彩飘移,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李瑟听了楚流光的话,大是羞愧,正不知怎么回答。
忽听见勿用的声音传来,道:“气死我了。喂,小丫头,你身边那小子是你情郎吗?”
楚流光道:“你猜一猜吧!”
勿用道:“你们有夫妻相。不过你脸上的符咒不除,那小子不会要你的。”
楚流光听得呆了,忘记了反驳。
李瑟怒道:“老道士,你别胡乱说话,编排我不打紧,污辱楚姑娘就不对了。我可是有妻室的人,你这都看不出来,法术也是有限,赶紧快些走人吧!省得败在楚姑娘的手里,那时就难看了。”
楚流光也醒悟过来,道:“不错,你法力不行,便想用别的阴谋诡计了吗?你年纪这么大了,修炼多年,可如今只有这点能耐,诚可笑也!就是给你‘上清秘笈’,你也修炼不了。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!”
勿用哈哈笑道:“小丫头,你法力不错,可是真要和我比起来,还不是我的对手,我是不想伤了你。你脸上中的乃是稀有的符咒,世上只有我能帮你解除,你要是拿秘笈来换,你恢复你的绝世容貌,我得我的秘笈,大家彼此都有好处,又不伤和气,岂不是好?再说秘笈你要了也是无用,你若有了天仙般的容貌,那可比什么法术都厉害得多,又可以得到心爱的人,诸般好处,你全都不顾惜吗?”
楚流光心如电闪,心想:“果然我脸上的疤瘌不是天生的,原来是母亲下的咒语!”道:“你别花言巧语了,以你的本事,能解我母亲的咒语吗?我早知道破解的方法了,不过还没下决心去是不去。母亲给我的咒符,可不是没有因由的。”
勿用怒道:“好个冥顽不化的丫头,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。好,到时候看你如何求饶!”
瞬息之间,天空又变昏暗。李瑟笑道:“这道士见不得光吗?老是弄这样的玄虚。”
楚流光道:“你胆子倒大,那些恐怖的东西你都不怕。”
李瑟道:“怕什么。我知道那些都是虚妄的东西而已,都是用来吓人的,只要自己不害怕,就什么事情都没有,再说,不是有姑娘保护我嘛!鬼蜮伎俩,登不了大雅之堂。倘非我武功大退,我早出去把那道士赶走了。但叫一心一意,凝神静气,就不怕邪魔入侵。”
楚流光道:“你这么信任我?可你知道吗?方才我给你指点的道路,是个死路。如果去了,必死无疑。”
李瑟一呆,见楚流光凝神注视着他,似乎很重视他的想法。
李瑟想了想,道:“可是现在我不是没有走那条路嘛!如果我不帮你,只管逃跑,是个冷血的人罢了,被你加害,也是不冤枉的。还好我好心回来帮你,可见好心有好报,天意如此。现在你告诉我了,也是把我当成朋友,以后必不会害我了。”
楚流光欣然道:“你竟然不生气,也不怪我,真多谢你了。我因为失去了亲人,便迁怒起天下人来,心胸真是狭小。幸亏遇到的人是你,换了旁的人的话,也许就被我害了呢!这个坏事情一开了头,我必会陷入邪恶的深渊。”
李瑟笑道:“不会的,你是个好姑娘,绝不会变坏的。”
还欲再说,忽见楚流光神色严峻,打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楚流光伸手拉李瑟坐在她的身边,道:“但坐勿动,你见的都是假象,不要中计才好,否则灵魂便会被控制,我也救不得你了。”
李瑟才刚坐下,就觉周围气氛大不一样,隐隐传来哭泣声,还有各种哀号怪异的声音。
李瑟宛如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,无数孤魂野鬼朝他扑来,李瑟连忙闭目,静心澄虑,一会儿,那些怪异的声音才听不见了。
良久,李瑟再睁开眼睛,发觉四周人流熙熙攘攘,竟然回到了京城里的市集。李瑟正在奇怪,忽见远处一个将军率领一队士兵,押着二辆囚车行来,车上是两个女子,容貌奇美,竟然和冷如雪和花如雪容貌一样。
李瑟正在纳闷,那将军大喝道:“时辰已到,行刑。”
士兵将大汤镬置在市前,长枪刃叉,就要煮烧那两个女子。
两个女子齐喊道:“郎君,救命。”
李瑟大惊,见两个女子果然是冷如雪和花如雪,苦不可忍,早忘了楚流光的嘱咐,大喊道:“贼子,休要动手,快放了她们。”说完冲了过去。
那将军一声冷笑,拔出大刀拦住李瑟,二人斗了起来。可是李瑟越打越是吃力,浑身好像使不出力气一样,冷汗直冒。
那将军一刀砍向李瑟的头顶,可是李瑟却无力再躲,心叫:“我命休矣!”
过了良久,李瑟只觉头上凉丝丝的,茫然睁开眼来,见楚流光爱怜地看着他,一只玉手放在他的额头上。
她柔声道:“李大哥,你为什么这么不自信!连做梦也打不赢人家?”
李瑟迷茫地道:“什么?”
楚流光道:“没什么,做梦而已。”
她递给李瑟一块手帕,道:“擦擦汗吧!”心想:“别看李公子见识不低,可是一样有难解的心结。知道和做到,真的有很大的距离,和我是一样的情形。”
李瑟接过手帕,脑中还在回想方才的梦境。
楚流光起身点亮了屋中的蜡烛,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。
李瑟道:“怎么?天黑了?不是那个道士勿用做的法术吗?”
楚流光笑道:“不是,早到了黑夜啦!”
李瑟这才见四周寂静如常,确实和那时的黑暗有些不同。
楚流光见李瑟到处乱看,道:“你又忘记我的嘱咐了!不是叫你不离我身边的嘛!”
李瑟道:“好,好。”
他走到楚流光的身边,香泽微闻,异香扑鼻,见楚流光侧身之下,看不到她的疤瘌,容颜秀美,心想:“其实她容貌不输于香君和如雪她们!她不必难过的。”
楚流光道:“还说你听我的话,再要违背的话,就不是帮我啦!”
李瑟凛然道:“不错,我是糊涂!包准不会再犯了,请姑娘放心。”
他心里沮丧不已,想起梦里的情形,多半是中了什么法术,定是楚流光相救,才能平安脱险的。
楚流光道:“嗯,这才听话。”
说完在屋中忙碌起来,李瑟只好跟在她身边,瞧她布置。
楚流光不开口,他也不敢帮忙,心里悔恨:“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学法术,否则就大有用处了。现在武功又不行了,真是无一技之长。”
这时,屋外传来声响,庭院里闯进一个彪形大汉,身材魁梧,把木门都给撞坏了。
李瑟算是很高了,可是这个大汉比李瑟还要高上一个头。那大汉闯进屋中,喝道:“喂,那个小姑娘,快快把宝书拿来,否则我就要拆了你的屋子,再将你撕碎。你小小年纪,还是识相些,不要白送了性命!”
李瑟见来人既粗鲁,又狂妄,早就怒了,不过因为记得要听楚流光的话,这才忍耐不说。
楚流光道:“这位大哥,看你口气大的很,定然有绝学在身吧!小女子正想领教呢!”
大汉嘿嘿笑道:“小姑娘就是不知天高地厚,既然知道我厉害,还敢挑战。看来不教训你,让你吃些苦头,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的。”摆开架式道:“小姑娘,你快点来吧!有什么手段,尽管使出来就是。”
哪知楚流光笑道:“不急,你既然来到我的家了,好歹也是客人嘛!我怎么能不招待一下呢!请先喝了我的敬酒再说。”
她对李瑟道:“请你去隔壁用大杯取些酒来好吗?”
李瑟一怔,心想:“楚姑娘真是有礼貌。”
他依言去了,在隔壁的屋中,果然找到了一个巨杯,足足可以装一斗酒。
李瑟用美酒装满了巨杯,拿了回来。楚流光示意李瑟把酒杯拿给那个大汉,李瑟依照吩咐做了。
楚流光道:“请来客饮酒。虽然你我本是敌手,可是头一次见面,这酒还是要喝的吧?所谓先礼后兵,也是常例。”
大汉嗡声道:“那你怎么不喝?”
楚流光嗔道:“喂,人家可是女子啊!你不会强迫我陪你喝吧!”
那大汉听了哈哈大笑,道:“好,我喝。你是想灌醉我,好轻易的打赢我是吧?你可打错了算盘,等下你可不要后悔。”说完双手拿起李瑟端来的酒杯,一饮而尽,连一滴也没浪费。
说来奇怪,大汉喝完,身体便长高了一截,腰也粗了,更加强壮,也更可怕起来。
楚流光道:“客人还没有喝尽兴,岂是待客之道。李大哥,请你再去拿一杯来吧!”
那大汉也不拒绝,如是者五,大汉足足喝了五斗酒了。那大汉越喝身体越壮,容颜姿态更显得高昂,而且一点醉醺醺的样子也是没有,只是红光满面,但是神态如常,安然不乱。
大汉哈哈大笑,喝了第五杯酒,然后往地上一摔,大喝道:“我喝了很多了,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。我现在酒气鼓吹,壮我声色,只怕你不堪我一击,不如投降。一个娇滴滴的女孩,万不得已,我才不想动手。”
楚流光冷笑道:“你喝醉了,别说胡话了。”
大汉怒喝道:“岂有此理,你说我喝醉了?”
说着便揉身扑向楚流光,蒲扇一般的手掌向楚流光头上扇去。
楚流光却不躲避,冷冷地道:“果然是发酒疯了!”
大汉手到半途,便停下了,眼里喷着怒火,道:“谁发酒疯了?你快还手,否则我就掐死你。”
楚流光道:“你没醉?那你再喝一小杯试试。要是不敢喝的话,就是喝多了。”
说完亲自拿了一个精致的小杯,只有两个手指般大小,倒满了递到大汉面前。
大汉迟疑了一下。楚流光讽刺道:“哈哈,还说没喝多,就是这么一小杯酒,你都喝不下去了。”
大汉大怒,怒气不可抑制,于是又喝尽一杯。
大汉笑道:“怎样,这小杯酒就能难倒我吗?”
话音未落,大汉忽然倒下了,再看那大汉,消失不见了,只是立了一个大酒桶。原来那大汉是一个大酒桶,里面装了五斗酒。
楚流光见了,高兴地道:“好便宜的买卖,用了一杯酒,换来一个百年的大酒桶,真是划算。”
李瑟看得目瞪口呆,良久,才哈哈大笑道:“姑娘好手段。”便把那酒桶搬回了隔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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